
“大哥,爸留下的那套老宅,你打算怎么办?”电话那头配资门户查询,三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殷勤。
我握着手机,透过窗户望着楼下熙攘的人群,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不安。父亲去世刚满七天,这个电话来得太快了,快到让我来不及悲伤。
“再说吧,现在谈这个不合适。”我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静。
“大哥,你别误会,我就是随口问问。”三弟笑了笑,那笑声隔着电话都让我觉得刺耳,“反正咱们是亲兄弟,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。”
挂了电话,我站在阳台上抽了根烟。五十五年的人生,我以为自己早就看透了世态炎凉,却没想到,真正的寒意来自血脉相连的人。
01
父亲走得突然。
那天凌晨三点,二妹打来电话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大哥,爸不行了,你快来医院。”我从床上弹起来,套上衣服就往外冲。妻子在身后喊我带件外套,我头也不回。
展开剩余96%到医院的时候,父亲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。走廊里站着二妹和她丈夫,三弟还没到。我问二妹怎么回事,她抹着眼泪说,晚上十点多她去看父亲,发现老人家躺在地上,叫也叫不醒。
“大哥,我真的尽力了。”二妹哽咽着说,“我每天都去看爸,给他做饭,陪他说话。”
我拍了拍她的肩膀,没说什么。二妹这些年确实照顾父亲最多,这一点我心里清楚。三弟在外地做生意,一年回来不了几次。至于我,虽然在同一个城市,但工作忙,一个月能去看父亲两三次就不错了。
凌晨五点,三弟才赶到医院。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脸上挂着得体的悲伤。看到我们,他快步走过来:“大哥,二姐,爸怎么样了?”
“还在抢救。”我说。
三弟在椅子上坐下,掏出手机开始打电话。他压低声音,但我还是听到了几个词:项目、合同、推迟。我心里有些不舒服,但也理解他的难处。做生意的人,身不由己。
早上七点,抢救室的门开了。医生摘下口罩,神情凝重:“对不起,我们尽力了。”
二妹当场就哭倒在地上。我扶住她,感觉自己的腿也在发软。三弟站在原地,脸色煞白,嘴唇动了动,却没发出声音。
父亲就这样走了。没有留下遗言,没有交代后事,甚至没来得及跟我们说最后一句话。那一刻,我突然意识到,有些东西一旦失去,就再也回不来了。
丧事办得很体面。三弟出钱租了殡仪馆最好的厅,请了乐队,买了花圈。亲戚朋友来了一大堆,都说我们三兄妹孝顺,把老人送得风风光光。
但我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。父亲生前节俭,这种排场恐怕不是他想要的。可是话到嘴边,我又咽了回去。人都走了,还计较这些有什么意义?
02
父亲下葬后的第三天,三弟约我和二妹见面,说要商量老宅的事。
地点选在市中心一家茶楼的包间里。我提前到了,点了壶铁观音,坐在窗边等他们。窗外是车水马龙的街道,熙熙攘攘的人群,每个人都行色匆匆,为了生计奔波。
二妹先到。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,眼睛还有些红肿。看到我,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:“大哥。”
“坐吧。”我给她倒了杯茶,“这几天累坏了吧?”
“还好。”二妹接过茶杯,低头喝了一口,“就是心里难受。爸走得太突然了,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他说。”
我拍了拍她的手背:“爸在天上会保佑你的。”
三弟来得最晚。他还是穿着西装,手里拎着个公文包,风风火火地推开包间的门:“不好意思,路上堵车,来晚了。”
“没事,我们也刚到。”我说。
三弟坐下,给自己倒了杯茶,喝了一口,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:“大哥,二姐,我今天找你们来,主要是想谈谈爸留下的那套老宅。”
“老宅怎么了?”二妹问。
“是这样的。”三弟把文件推到桌子中间,“我找人估价了,那套老宅现在市值大概在三百万左右。按照继承法,我们三个人平分,一人一百万。”
我皱了皱眉:“你什么时候去估价的?”
“就这两天。”三弟说得很自然,“我想着早点把这事处理了,免得以后麻烦。”
“可是爸刚走。”二妹的声音有些颤抖,“我们就急着分家产,是不是太快了?”
三弟摆了摆手:“二姐,你别多想。我这是为了大家好,免得以后产生纠纷。再说了,那套老宅空着也是空着,还不如卖了,大家分了钱,各自过各自的日子。”
我看着桌上的文件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。三弟说得好像很有道理,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父亲的骨灰还没凉透,我们就坐在这里谈钱,这像话吗?
“我不同意卖。”我开口道,“那是爸住了一辈子的地方,有我们小时候的记忆。”
“大哥,你这就是感情用事了。”三弟靠在椅背上,“那套老宅已经破旧不堪了,修缮要花一大笔钱。我们三个人,谁也不可能搬回去住。留着它干什么?不如卖了实在。”
“我可以搬回去住。”二妹突然说。
三弟愣了一下:“你搬回去住?二姐,你开玩笑吧?那房子连卫生间都是公用的,你受得了?”
“我受得了。”二妹的语气很坚定,“这些年我一直在照顾爸,对那套房子有感情。如果要卖,我希望能给我一点时间,让我再住一段时间。”
三弟的脸色沉了下来:“二姐,你这是什么意思?我们是商量分家产,不是让你霸占老宅。”
“谁说我要霸占了?”二妹的声音提高了,“我只是想多住一段时间,有什么不对?”
包间里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。我看看二妹,又看看三弟,叹了口气:“行了,都少说两句。这事不急,我们慢慢商量。”
“大哥,我看你是被二姐给绕进去了。”三弟站起身,“我把话撂这儿,那套老宅必须卖。如果你们不同意,我就走法律程序。”
说完,他拎起公文包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
03
三弟走后,包间里只剩下我和二妹。二妹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,肩膀一耸一耸的。我递给她一张纸巾,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。
“大哥,我是不是做错了?”二妹抬起头,眼睛红肿,“我就是舍不得那套房子。爸在的时候,我每天去给他做饭,陪他说话。现在爸走了,我想在那里多住一段时间,就当是陪陪他。”
我心里一酸:“你没做错。是我们做哥哥弟弟的,太功利了。”
“大哥,你说三弟怎么变成这样了?”二妹擦了擦眼泪,“小时候他最听话,最懂事。现在怎么满脑子都是钱?”
我沉默了。其实我也在问自己同样的问题。记忆中的三弟,是那个跟在我们身后跑的小男孩,是那个会把零花钱省下来给我们买糖吃的弟弟。什么时候开始,他变成了一个满嘴生意经、眼里只有利益的陌生人?
“人都会变的。”我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。
离开茶楼后,我一个人在街上走了很久。城市的夜晚灯火通明,霓虹灯闪烁,街道两旁是各种商铺和餐厅。我突然想起小时候,我们住在老宅里,三兄妹挤在一个小房间,夏天热得睡不着,就跑到院子里乘凉。父亲会搬出竹床,我们躺在上面数星星,听父亲讲他年轻时候的故事。
那时候很穷,但很快乐。
现在我们都有了自己的房子,自己的家庭,自己的事业,但那种简单的快乐却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回到家,妻子已经睡了。我一个人坐在客厅里,打开电视,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。脑子里全是今天下午的那场对话,三弟说要走法律程序的那句话,像一根刺扎在我心上。
手机响了,是二妹发来的微信:“大哥,我想通了。如果三弟真的想卖老宅,那就卖吧。我不想因为这事,让咱们兄妹之间闹得不愉快。”
我看着这条消息,心里五味杂陈。二妹是个善良的人,总是为别人着想,从来不懂得为自己争取。可是这样的善良,在这个世界上,往往会被人当成软弱。
我没有回复她,而是给三弟打了个电话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,三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耐烦:“大哥,有事吗?”
“老宅的事,我们再商量商量。”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,“你也别太着急。”
“大哥,没什么好商量的。”三弟的声音很冷,“那套老宅是三个人的,不是你一个人的,也不是二姐一个人的。我有权利决定卖不卖。”
“可是爸刚走,我们就急着分家产,传出去不好听。”
“传出去又怎么样?”三弟冷笑了一声,“大哥,你现在是国企的中层干部,有房有车,日子过得滋润。可我不一样,我在外面做生意,到处都要用钱。那一百万对我来说,不是小数目。”
“如果你缺钱,我可以借给你。”
“我不需要借。”三弟的声音更冷了,“我只要属于我的那一份。”
说完,他挂了电话。
我握着手机,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。
04
接下来的几天,我一直在思考老宅的事。我去找了几个朋友商量,有的说应该尊重三弟的意见,毕竟那是他的权利;有的说应该照顾二妹的感受,她这些年照顾父亲最多,应该得到补偿。
但没有人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。
周末,我一个人去了老宅。钥匙还在,父亲去世后,二妹把钥匙交给了我,让我保管。
推开门的那一刻,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。那是老房子特有的味道,混合着木头、灰尘和岁月的气息。我站在门口,看着眼前这个陪伴了我们几十年的老宅,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悲凉。
客厅里还保留着父亲生前的摆设。那张老旧的八仙桌,那几把磨得发亮的木椅,墙上挂着的全家福,照片里我们还很年轻,父亲也还是黑发。
我走进父亲的房间。床铺已经被二妹收拾得很整齐,被子叠得方方正正。床头柜上放着父亲的老花镜和几本泛黄的书。我拿起一本,是《三国演义》,父亲最喜欢的书。翻开扉页,上面有父亲的签名,字迹苍劲有力。
我坐在床边,突然就哭了。五十五岁的男人,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,像个孩子一样放声大哭。
哭够了,我擦干眼泪,开始仔细查看房间。父亲是个节俭的人,东西都保存得很好。衣柜里挂着几件洗得发白的衣服,抽屉里放着一些老照片和证件。
在抽屉最底层,我发现了一个牛皮纸袋。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份遗嘱。
我的手开始发抖。父亲居然留下了遗嘱,而我们都不知道。
遗嘱是手写的,字迹有些颤抖,但每个字都很清楚。父亲在遗嘱里写道:“我这一生,没什么财产,只有这套老宅。老二这些年照顾我最多,辛苦了。老宅我想留给老二,让她以后有个住的地方。老大和老三都有自己的房子,不缺这点东西。希望你们三兄妹和和气气,不要为了这点家产伤了感情。”
遗嘱的落款日期是去年的十月,距今已经快一年了。父亲当时还很健康,为什么要写遗嘱?他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?
我把遗嘱放进口袋,锁上门,往外走。刚到楼下,就看到三弟的车停在路边。他正站在车旁打电话,看到我,愣了一下。
“大哥,你怎么在这儿?”三弟挂了电话,走过来。
“我来看看。”我说,“你呢?”
“我也是来看看。”三弟笑了笑,“顺便找个中介,让他们来估估价。”
“你找中介了?”
“对啊。”三弟很自然地说,“我已经联系了几家,他们说这个地段不错,卖个好价钱没问题。”
我看着他,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很陌生。他是我的弟弟,我们有着相同的血缘,在同一个屋檐下长大,可是现在,我却看不懂他在想什么。
“你就这么急着要卖?”我问。
“大哥,我说过了,我需要钱。”三弟的语气有些不耐烦,“你别总是拖拖拉拉的,该决断的时候就要决断。”
“如果我告诉你,爸留下了遗嘱,说要把老宅留给二妹,你会怎么办?”我突然问道。
三弟的脸色变了:“什么遗嘱?你从哪儿找到的?”
我从口袋里掏出遗嘱,递给他。三弟接过去,快速地看了一遍,然后冷笑了一声:“这遗嘱没有律师公证,不具备法律效力。”
“可这是爸的意愿。”
“意愿有什么用?”三弟把遗嘱扔还给我,“大哥,你别天真了。现在是法治社会,一切都要讲法律。这份遗嘱没有经过公证,在法律上就是一张废纸。”
“所以你打算无视爸的意愿?”
“我没有无视。”三弟的声音冷了下来,“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。大哥,你要是想当老好人,那是你的事。但别拦着我,我有我自己的生活。”
说完,他上了车,发动引擎,扬长而去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街道尽头,手里紧紧攥着那份遗嘱。
05
晚上,我把遗嘱的事告诉了妻子。妻子看完遗嘱,沉默了很久,然后说: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“我想把这份遗嘱给二妹看。”我说,“不管有没有法律效力,这是爸的意愿,我们应该尊重。”
妻子叹了口气:“可是老三那边怎么办?他不会同意的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我揉了揉太阳穴,“但我不能装作没看见这份遗嘱。”
“你就不怕因为这事,跟老三闹翻?”
我沉默了。说实话,我怕。三弟是我唯一的弟弟,虽然这些年我们见面的次数不多,但血缘关系还在那儿。可是,如果为了维护兄弟关系,就要违背父亲的意愿,我又做不到。
第二天,我约二妹见面,把遗嘱给她看。二妹看完遗嘱,眼泪又下来了。她说:“大哥,我知道爸对我好,但我不能因为这份遗嘱,就让你和三弟为难。老宅还是卖了吧,我们三个人平分。”
“这是爸的意愿。”我说。
“可是三弟不会同意的。”二妹擦了擦眼泪,“我不想因为我,让咱们兄妹之间闹得不愉快。大哥,你就当没看见这份遗嘱,好吗?”
我看着二妹,心里很难受。她总是这样,总是为别人着想,从来不懂得为自己争取。可是这个世界,往往不会善待这样的人。
“二妹,你别傻了。”我握住她的手,“这是爸留给你的,你就该拿着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我打断她,“我会去跟三弟谈。”
但三弟根本不给我谈的机会。他在电话里直接说:“大哥,那份遗嘱我不承认。如果你和二姐非要按照遗嘱来,那我就去法院起诉。到时候撕破脸,对谁都不好。”
“你真的要这么做?”
“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。”三弟的声音很冷,“大哥,你也是有家有口的人,应该明白,在这个社会上,没有钱寸步难行。那一百万对我来说,不是小数目。”
我还想说什么,三弟已经挂了电话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三兄妹都没有联系。我知道这种沉默不是好兆头,早晚会有爆发的一天。
果然,一周后,我收到了法院的传票。三弟把我和二妹告上了法庭,要求按照法定继承程序分割老宅。
看到传票的那一刻,我突然觉得很可笑。我们是兄妹,是一个娘生的,现在却要对簿公堂,用法律来解决家庭纠纷。这算什么?
二妹接到传票后,打电话给我,声音里带着哭腔:“大哥,这事闹到这一步,都是因为我。要不我放弃继承权,老宅你和三弟分,好不好?”
“不行。”我说得很坚决,“这是爸的意愿,我们必须尊重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没有可是。”我深吸了一口气,“二妹,你这些年照顾爸,付出了多少,我心里清楚。你应该得到这套老宅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二妹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。
06
开庭的日子是个阴天,天空灰蒙蒙的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我和二妹提前到了法院,在走廊里等着。二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,脸色苍白,眼睛红肿。
三弟来得稍晚一些,他带着律师,穿着笔挺的西装,神情严肃。看到我们,他只是点了点头,没有说话。
进入法庭后,我们分别坐在原告席和被告席。这个场景很讽刺,我们三兄妹,本该是最亲密的人,现在却坐在对立的位置上,通过法律来争夺父亲留下的遗产。
庭审开始了。三弟的律师首先发言,他说那份遗嘱没有经过公证,不具备法律效力,应该按照法定继承程序来分割遗产。而且,老宅是父亲的个人财产,三个子女都有平等的继承权。
我们的律师则辩解说,遗嘱虽然没有公证,但确实是父亲的真实意愿,而且有父亲的签名和日期,应该具备法律效力。而且,二妹这些年照顾父亲最多,应该得到更多的补偿。
双方律师争论得很激烈,我坐在那里,听着他们用各种法律条文来解释什么是对、什么是错,突然觉得很疲惫。
中途休息的时候,我走到走廊上,点了根烟。三弟也走了出来,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。我们对视了一眼,然后都移开了目光。
“大哥,你何必呢?”三弟突然开口,“那份遗嘱在法律上站不住脚,你再怎么争也没用。”
我没有回答他,只是默默地抽着烟。
“你知道吗?我这些年在外面有多难。”三弟的声音有些低沉,“做生意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,到处都要用钱,到处都是坑。我现在欠了一屁股债,那一百万对我来说,是救命钱。”
我转过头看着他:“所以你就可以无视爸的意愿?”
“我没有无视。”三弟的声音提高了,“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。大哥,你不能因为一份没有法律效力的遗嘱,就剥夺我的继承权。”
“那二妹呢?”我问,“她这些年照顾爸,付出了多少,你看不见吗?”
“我看见了。”三弟说,“但那是她自愿的,没有人逼她。大哥,你别拿道德来绑架我。我有我的难处,我有我的生活。”
我看着眼前这个人,突然觉得很陌生。他是我的弟弟,可是我却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影子。
“老三,你变了。”我最后说了这么一句。
三弟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:“大哥,不是我变了,是这个社会变了。你还活在过去,还以为兄弟姐妹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、互相体谅。可是现实不是这样的,现实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生活负责。”
说完,他转身走进了法庭。
我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一片冰凉。
07
庭审持续了一整天。法官听取了双方的陈述,查看了证据,最后宣布择日宣判。
走出法院的时候,天已经黑了。二妹走在我旁边,沉默不语。我知道她心里难受,这场官司对她来说,不仅仅是遗产纠纷,更是兄妹感情的破裂。
“大哥,我们回不去了,是不是?”二妹突然问。
我沉默了很久,然后说:“也许吧。”
“小时候多好啊。”二妹的声音里带着怀念,“虽然穷,但一家人在一起,开开心心的。现在有钱了,房子也大了,可是人心却散了。”
我拍了拍她的肩膀,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。
一个月后,判决下来了。法院认定那份遗嘱虽然没有公证,但确实是父亲的真实意愿,而且有父亲的签名和日期,应该具备法律效力。最终判决老宅归二妹所有,但二妹需要补偿我和三弟各五十万。
看到判决书的那一刻,我松了一口气。虽然结果不是最理想的,但至少尊重了父亲的意愿,也照顾到了各方的利益。
但三弟不这么想。他当场就表示要上诉,说这个判决不公平。
我没有理他。这些天,我已经看透了。有些人,一旦被利益蒙蔽了双眼,就再也看不见其他东西了。
二妹拿着判决书,眼泪又下来了。她握着我的手,哽咽着说:“大哥,要不我放弃吧。老宅我不要了,我不想因为这事,让咱们兄妹关系彻底破裂。”
我摇了摇头:“二妹,这是你应得的。”
“可是三弟……”
“他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三弟了。”我打断她,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。
就在这时,走廊尽头传来了三弟的声音:“大哥,你以为你赢了吗?我告诉你,这事没完。我会一直上诉,一直到拿回属于我的那份。”
他转身看向二妹,眼神里没有一丝温情:“二姐,别以为你搬出爸的遗嘱就能占便宜。这一百万我不会出的,等着吧,咱们法院见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:有些东西一旦碎了,就再也拼不回来了。血缘关系也是如此。
08
三弟真的上诉了。这场官司又拖了半年,期间我们几乎没有任何联系。过年的时候,我和二妹一起给父亲上坟,三弟没有来。听说他还在外地忙生意,连春节都不回家。
二审的时候,法院维持了原判。三弟的律师提出了各种理由,但法官还是认为那份遗嘱具备法律效力,判决结果不变。
这一次,三弟没有再上诉。但他也没有来找我们,仿佛我们已经是陌生人。
二妹按照判决,需要补偿我和三弟各五十万。她把补偿款打到了我的账户上,我当天就转给了她。我对她说:“这钱你留着,爸想把老宅留给你,我没有意见。”
二妹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:“大哥,你对我太好了。”
“傻丫头,你是我妹妹。”我笑了笑,“以后有什么困难,尽管跟大哥说。”
但三弟那边就没那么顺利了。二妹打了好几次电话,他都不接。最后是通过律师联系上的,三弟说他不要那五十万,他要的是一百万,是老宅三分之一的产权。
律师跟他解释,判决已经生效,不可能更改了。三弟在电话里大发雷霆,说法院不公正,说我和二妹联手欺负他。
听到这些话,我心里五味杂陈。我们是兄妹,是血脉相连的亲人,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?
有一天晚上,我喝了点酒,给三弟打了个电话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,三弟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:“大哥,有事吗?”
“老三,咱们兄妹一场,何必闹成这样?”我说,“爸在天上看着,心里会难过的。”
“大哥,你别跟我提爸。”三弟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,“爸偏心,这些年都是二姐照顾他,我在外面拼死拼活,他看得见吗?他心里只有老二,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难处。”
“你这是什么话?”我也有些生气了,“爸什么时候偏心了?你自己在外地做生意,一年回来不了几次,能怪爸吗?”
“我在外面是为了什么?还不是为了赚钱,为了过上好日子?”三弟的声音更大了,“大哥,你有稳定的工作,有房有车,当然不理解我的难处。你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吗?你知道我这些年吃了多少苦、受了多少累吗?”
我沉默了。说实话,我确实不理解做生意的艰辛。我这一辈子都在国企工作,按部就班,虽然不算大富大贵,但也衣食无忧。
“老三,我知道你不容易。”我缓和了语气,“但这不是你无视爸的意愿、跟我们对簿公堂的理由。”
“我没有无视。”三弟的声音又冷了下来,“我只是在维护自己的权益。大哥,你以为你和二姐很高尚吗?说到底,你们也是为了那套老宅。”
“你……”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。
“大哥,我知道你看不起我。”三弟继续说,“你觉得我功利、自私、只认钱。但我告诉你,这个社会就是这样,不认钱认什么?认感情吗?感情值几个钱?”
说完,他挂了电话。
我握着手机,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。妻子走过来,坐在我旁边,轻轻握住我的手:“别难过了,有些事情强求不来。”
“我就是不明白,好好的兄妹关系,怎么就变成这样了?”我的声音有些哽咽。
“人都会变的。”妻子叹了口气,“尤其是牵扯到利益的时候,很多人就会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。”
09
官司结束后,二妹搬进了老宅。她说她想在那里住一段时间,好好怀念一下父亲。我去看过她几次,每次去,都看到她在认真地打扫房间,整理父亲的遗物。
有一次,我看到她在父亲的房间里翻看老照片,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照片上。我走过去,坐在她旁边,陪她一起看那些泛黄的照片。
“大哥,你说爸现在过得好吗?”二妹突然问。
“肯定好。”我说,“爸是个好人,老天会善待他的。”
“可是爸看到我们现在这样,心里一定很难过。”二妹抹了抹眼泪,“我们三兄妹,从小一起长大,感情那么好。现在却为了一套房子,闹得反目成仇。”
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,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。
其实我心里也很难过。三弟曾经是那么懂事的孩子,小时候他最听话,最会照顾人。记得有一次我生病了,是他跑了好几条街去给我买药。那时候他才十岁,个子还没有柜台高,但他踮着脚,把攒了好久的零花钱递给药店老板,买回了退烧药。
那个三弟去哪儿了?什么时候开始,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?
二妹在老宅住了半年后,突然打电话给我,说她想把老宅租出去。我问她为什么,她说:“大哥,我在这里住得越久,就越想念爸。可是爸已经不在了,我一个人住在这里,总觉得空落落的。”
“那你打算搬到哪儿去?”
“我想回我自己家。”二妹说,“老宅我会留着,但暂时不住了。租出去的话,每个月还能有点收入。”
我理解她的心情。老宅承载了太多回忆,有些美好,有些痛苦。住在那里,每天都要面对这些回忆,确实不容易。
二妹很快就把老宅租了出去,租客是一对年轻夫妻,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。他们看起来很喜欢这套老宅,说这里很有生活气息。
签租约的那天,我陪二妹一起去了。看着那对年轻夫妻牵着孩子在院子里转悠,我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。曾几何时,我们三兄妹也是这样,在这个院子里玩耍,在这个屋檐下长大。
“大哥,你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?”二妹靠在我肩膀上,轻声问。
我摇了摇头:“回不去了。”
10
三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。我听说他的生意出了问题,欠了不少债。有几个债主找到我,问我知不知道三弟的下落。我说不知道,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。
那些债主走后,我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三弟虽然跟我们闹翻了,但他毕竟是我弟弟。我给他打了个电话,却发现他的号码已经停机了。
我又试着联系他的朋友,但没有人知道他在哪儿。有人说他去了南方,有人说他出国了,还有人说他躲债去了。
我和二妹都很担心,但又联系不上他。这种感觉很难受,像是有根刺扎在心里,拔不出来,却又时时刻刻提醒着你它的存在。
半年后,三弟突然出现了。那天我正在单位开会,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,接起来,是三弟的声音。
“大哥,是我。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。
“你还好吗?”我急忙问,“你去哪儿了?”
“我在外地。”三弟沉默了一会儿,“大哥,我想跟你说声对不起。”
我愣住了,没想到会听到这三个字。
“这半年我想了很多。”三弟继续说,“我承认,当初我太执着于那套老宅了。为了一百万,我跟你和二姐闹翻,伤了兄妹感情。现在想想,真的不值得。”
我的眼睛有些湿润:“老三,你能这么想,大哥很高兴。”
“可是大哥,我现在回不去了。”三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,“我的生意失败了,欠了一屁股债。我没脸见你们,也没脸回家。”
“你在哪儿?我去找你。”
“不用了,大哥。”三弟说,“我现在挺好的,在一家公司打工,虽然不如以前风光,但至少能养活自己。我打这个电话,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,也想告诉你,我不会再上诉了。二姐该得的,就让她得。”
“老三……”
“大哥,咱们兄妹一场,虽然闹得不愉快,但血缘关系还在。等我把债还清了,我会回家的。到那时候,咱们兄妹再聚聚,好不好?”
我哽咽着说:“好,大哥等你。”
挂了电话,我坐在办公室里,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。
11
那天晚上,我把三弟打电话的事告诉了二妹。二妹听完,也哭了。她说:“大哥,要不我们把那五十万给三弟送过去吧。他现在肯定很需要钱。”
“可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儿。”我说,“而且以他的性格,也不会要我们的钱。”
“那怎么办?”二妹很着急,“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吧?”
我想了想,说:“这样吧,我们把钱存起来,等他回来的时候再给他。”
二妹点了点头。
接下来的日子,我和二妹经常通电话,聊起三弟。我们都很担心他,但又联系不上他。他似乎故意躲着我们,不想让我们看到他现在的窘境。
又过了一年,三弟终于回来了。那天是父亲的忌日,我和二妹去给父亲上坟,在墓园遇到了三弟。
他瘦了很多,头发也白了不少,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几岁。看到我们,他愣了一下,然后缓缓走过来:“大哥,二姐。”
二妹一下子扑过去,抱着他哭了起来:“老三,你可算回来了。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吗?”
三弟拍了拍她的背,眼眶也红了:“对不起,让你们担心了。”
我走过去,拍了拍他的肩膀,什么话也没说。有些东西,不需要说出来,大家心里都明白。
我们一起给父亲上了香,烧了纸。三弟跪在墓前,磕了三个响头,然后说:“爸,儿子不孝,让您在天上担心了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想起父亲生前说过的话。他说:“你们三兄妹,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。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,都要记住,你们是一家人,是血脉相连的亲人。”
12
从墓园回来后,我们三兄妹坐在一起聊了很久。三弟说了这一年多他在外面的经历,说他怎么从破产到打工,怎么一点一点还债,怎么在最艰难的时候想起我们。
“那时候我才明白,什么生意、什么金钱,都比不上亲情重要。”三弟说,“可惜我明白得太晚了。”
“不晚,现在明白也不晚。”我说。
二妹拿出那五十万的存折,递给三弟:“老三,这是你的。我一直给你存着呢。”
三弟愣住了,看着那本存折,眼泪掉了下来:“二姐,我不能要。这是爸留给你的,我没资格要。”
“这是你应得的。”二妹把存折塞进他手里,“当初法院判决,你本来就该得到补偿。这钱你拿着,去把债还了,然后好好开始新生活。”
三弟握着存折,哭得像个孩子。
那天晚上,我们三兄妹在老宅外面的小饭馆吃了顿饭。我们聊起小时候的事,聊起父亲,聊起那些年一起经历的喜怒哀乐。
酒过三巡,三弟突然站起来,给我和二妹深深鞠了一躬:“大哥,二姐,对不起。这些年是我糊涂,是我太功利,伤害了你们,也伤害了这个家。”
“别说了,都过去了。”我拉他坐下,“咱们是兄妹,哪有隔夜仇?”
“对,都过去了。”二妹也红着眼睛说,“以后咱们好好的,别再闹了。”
那一夜,我们喝了很多酒,说了很多话。走出饭馆的时候,天已经亮了。晨曦中,我看着身边的弟弟妹妹,突然觉得,我们又回到了从前。
虽然经历了那么多,虽然曾经伤害过彼此,但血缘关系还在那里,兄妹情分还在那里。有些东西,是时间冲不走的,是金钱买不到的。
结语
后来三弟用那五十万还了债,在城里找了份稳定的工作。他不再做生意,不再追逐所谓的财富和成功,只是踏踏实实地过日子。我们三兄妹又恢复了往来,虽然不像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,但至少我们还能坐在一起吃饭聊天,还能在父亲的忌日一起去上坟。那套老宅,二妹一直留着,偶尔我们会回去看看,坐在院子里聊聊天,回忆往事。五十五岁那年,我终于明白,有些伤害一旦造成,就很难完全愈合,但只要还有血缘在,还有亲情在,就总有和解的可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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